真理再往前走一步,哪怕是极小的一步,也有可能会成了谬误。
——题记
对于上世纪五、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很多人学习草书,喜欢草书,应该说在很大程度上都深受我们已故的伟大领袖毛泽东的影响。毛泽东的草书之所以为人们所喜欢、所学习,不仅仅在于其具有龙飞凤舞之象,气吞八荒之状,而且在很大程度还在于其“虽草而不草”,能够为很多人所认所识。特别是人们所熟知的其为报刊杂志及其他所题的字词,诸如“人民日报”“红旗”“北京大学”“为人民服务”“向雷锋同志学习”等等,更是以空前绝后的美妙绝伦、为人们所深深的喜爱。尽管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特别是随着弘扬传统的兴起,人们也认识了张旭、怀素等等,但是毛泽东的草书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地位却并未因此而受到影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期间,随着“黑毛”“非毛”的兴起,一些公知教授为全面抵毁毛泽东,除了从其它方面抹黑毛泽东外,也有个别人想从书法上抵毁毛泽东。其中影响比较大的是一位在楷书大家,在公开的视频中,竟讥评毛泽东的草书:只有“狂草之狂”,而没有“狂草之草”。
其意何义?
其即谓:毛泽东的草书虽然具有龙飞凤舞之象,气吞八荒之状,但毛泽东却不懂“草法”,只是“任笔为体”“信手而为”而已。古人那样写了,而毛泽东却没有那样写。此所谓毛泽东不懂“草法”。
或者按于右任先生在《标准草书》里所归纳出来的“草书符号”那样,古人的草书大多数都使用了“对称符”啊,“交笔符”啊,等等,而毛泽东却没有使用“符号”,他写的字大多仍然为“原字符”,仍然保持了原字形。如此这般,在这位先生的心目中,毛泽东的草书便“没有狂草之草”了。其潜台词是什么?其潜台词是,毛泽东的草书虽然象“草书”,但毛泽东根本不懂草书。尽管其未敢明说,但实质意思就是这样的。
然事实果真是这样吗?非也!非是毛泽东不懂草书,实是这位先生还过于浅陋,对草书还缺乏质的根本性的认识。尽管其潜心书法几十年,楷书写得不错,也能照猫画虎写上几笔草书,但对草书认识仍只是停留在表象上的认识,根本不懂草书的本质是什么,不懂草书的精髓所在。
那么草书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
很多年来人们论草书,总以为这是一种十分高尚的神圣的书法,论之,总以为玄之又玄、神之又神,甚而至于把它拔高到了“禅”的地位,“道”的地位。而事实上呢?事实上草书的本质就是“潦草之书”。草书之所以谓为草书而不谓他书,关键的就在“潦草”。因为潦草,故曰草书。虽然千百年来不能认识或不敢、不愿承认这一事实,但客观上却是这样的。不是吗?草书之所以为草书,关键的就是写的速度较快。由于写的速度较快,自然就不能不缺笔少画、丢三落四了。或者直接将一些将笔画繁多的偏旁部首用一些比较简略的符号所代替。
当然,并非所有的草书就都是写的快。但就草书最初的发端来看,最主要的还是写得快。草书所以为草书,按照公认的说法即“盖秦末刑峻网密,官书繁冗,攻战并作,军书交驰,羽檄分飞,故为草隶,趋急速耳。(赵壹语)”。梁武帝也借用蔡邕的话说,“昔秦之时,诸侯争长,简檄相传,望烽走驿,以篆之难,不能救速,遂作赴急之书。”尽管后来有些草书并不以“快”见长,但大多数草书大家都还是以快为长。由于快,自然就不能不缺笔少画、丢三落四了。或者直接将一些将笔画繁多的偏旁部首用一些比较简略的符号所代替。
按照于右任先生《标准草书》里的总结,古人的草书大多都使用了“草书符号”。用“草书符号”代替一些偏旁部首或字中的某些结构。有些“符号”不仅能够代替一个偏旁部首或结构,甚至还可以代替两三个、四五个,甚至七八个这样的偏旁部首。如此这般,你能说草书不是“潦草之书”吗?尽管后来的草书经过了一些艺术加工,但不论怎样的加工,在很大程度上都与原来的字型有很大的不同,甚至“面目全非”。如此这般,你说草书的本质不是“潦草之书”吗?至于“牵丝引带”,那也不是什么草书原本所具有的根本特征,而是在快写过程中,由于抬笔或收笔不及时,笔尖在纸张上留下的副产品而已。
草书的本质不仅是“潦草之书”,而且就是演化过程而言,也是一个“以讹传讹”“以谬传谬”的过程。尽管未必全是这样,但应该说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这样。刚开始是缺一笔少两画,后来即是缺二笔少三画四画。刚开始是把“土”写成了“七”,再后来就是把“土”写成了少一点的“戈”了。孙过庭在其《书谱》就曾说过:”而东晋士人互相陶染,至于王谢之族郗庾之伦纵不尽其神奇,咸亦挹其风味。去之滋永,斯道愈微。方复闻疑称疑、得末得末,古今阻绝,无所制质问。”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说在东晋王羲之那个时代,读书的人彼此之间都受王羲之的影响。至王、谢、郗、庾这些家族的人虽然没有王羲之写得那么好,但也写得差不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往后,人们就写得越差了,以至于人们就“闻疑称疑”、“得末得末”了。至于为什么要写成这样呢,也没有人再提出疑问了。也就继续“照猫画虎”“照着葫芦画大瓢”了。
究竟是不是这样呢?我们不妨先看一些草字的形成轨迹。比如,“心”“老”“天”的形成,我们即可窥一斑而知全钓了。
先说“心”字。单纯写心字,一般心还是心。但在一些字中,心就不是这样了。比如“愁”字中的心,初,把它写成了“三点水”,后,进一步草化,直接就变成“一横”了。
再说“老”字,老的草字是怎样形成的呢?前面我们已经说过,先是把“土”写成七,保留一斜撇,然而再将七加一斜撇变成少一点的“戈”。下面的“匕”字呢,初是一点加一竖折,再后缩竖为一横,最后也就两点代替了。
还有“天”,草书的天字类似草书的三字。“天”怎么就变成“三”呢?天字上面二横没有变化,主要是人字,人先是在中间,后向右移动,本是一撇一捺,逐渐地一撇用牵丝所代替。一捺呢,初还有点捺样,逐渐地捺也变成一横了。
……
一个时期以来,网上流传着这样一幅横幅,即将“春池嫣韵”写成了“去他妈的”。其所以是这样?关键的也是“以讹传讹”“以谬传谬”的结果。具体情况如下:
先说“春”,它的草字本来下面就与“去”字的下面一样,而上面的三横,进一步“讹化”变成二横,自然,“春”字就变成了“去”字。
再说“池”。“ 池”与“他”,本来后面都是“也”。而前面的“三点水”,按照草诀,有点便为水,没点便是人。再也潦草,点也不要了,这样“池”也就变成“他”了。
第三“嫣”。都是女字旁,后面的“焉”与马的繁体接近,一潦草,“嫣”很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妈”了。
第四,“韵”字,一潦草,“音”变成了“白”,“匀”变成了“勺”了。
从上面的情况来看,我们说草书的演进过程实质上就是一个“以讹传讹” “以谬传谬”,过程,应该说这是不错的。尽管我们很难从古人的典籍中找寻出其具体的轨迹,但从我们的书写习惯中,我们不难得出这一结论。
至于用于右任先生在《标准草书》里所总结出来的“草书符号”,应该说这些“符号”并不是初创者有意而为之,而是无意之作。后学者“以讹传讹”“以谬传谬”,一定时期后加以固化,也就有了于右任先生所谓的“草书符号”了。
既如此,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写好草书呢?
首先,必须重新认识草书,不仅要认清其本质,而且尤其要掌握好“度”的问题。列宁说过,“真理再往前走一步,哪怕是极小一步,也有可能变成谬误。”学习草书也莫不如此。
草书,尽管其本质上是潦草之书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草书就可以任意潦草,任意胡涂乱抹,它也必须讲究个“度”的问题。倘若超过了这个“度”,那么所谓的草书就不可谓草书了。这个“度”是什么?这个“度”就是不论怎么潦草,不论怎么挥洒,但仍必须保持这个字的基本结构,基本字形,一句话,还必须为大多数所认识。不能将张写成李,不能将李写成王。倘若是这样,那么也就大谬特谬了。所以很多人写草书,包括很多古人所写草书,至今为许多人所不能接受、所不能认可,关键的也在于这里。
尽管古人的草书有许多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但其的弊病同样也是显而易见的。其最大的弊病是什么?其最大的弊病就是太过潦草了,完全没有了“度”的要求,“一字万殊”,同样一个字,不同的人写,即有不同的样式,使人完全不能辨识。比如,王羲之的“羲”字,“仅以阁帖所载者计之,已不下三十多式”(刘延涛语)。“羲”字如此,其它字呢?各种样式,纷繁复杂,无不多如牛毛。《草书要领》《会韵》《草圣汇辨》《草韵汇编》《草字汇》等,这些都是草书史上的名著,翻看一下这些巨著,无不可以窥一斑而知豹。
所以学习草书,我们不能过于泥古、溺古。以“度”为准绳,汲取其合理性的“精华”,剔除其不合理的“糟粕”。如是,方为学习的正确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