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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兵团的覆灭,对徐蚌战场乃至全国战局,影响至大。

  然而,到了“校长”所言的日子,这件“大杀器”却并没有用成。

  原因之一是12日那天气候不佳,空军不能出动。黄维翘首盼不来“校长”承诺要带着“大杀器”来助战的空军,又发来一份急电:“共军第三纵队所部猛攻马围子阵地,我第十军第五十二团团长激战后受重伤,现阵地破碎,仅存第十与第十八两军,情况危急。”

  为安抚焦急的学生,“校长”又复了一电:

  今因气候不佳未能如期实施计划,悬念之至。据空军最后报告,今日弟处战况无甚出入,在此两天我空军无法助战时,匪部犹未能猛攻,则匪力已竭可知。只要明后两日气候转佳,则空军必可于此两日内在双堆集附近所有之匪不难予全部歼灭也。此时弟必须加强工事,更须注重坑道作业,以阻遏匪之攻势,再过两日确信匪必被歼,弟部即可转危为安,亦只有如此为今日惟一求生之道,希严督镇守,勿过度焦急为要。[1]

  “校长”当日日记中,记载着这么一句话:“上午与叔铭屡通电话,研究化学弹应否使用,有人绝对反对,故不能决断,正午决放弃使用化学弹。”[2]而当时在包围圈中的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的回忆却证实,当时他们虽然没有使用“校长”寄予很大希望的“芥子气弹”,但却使用了空投给包围圈中国民党军的催泪性毒瓦斯弹——有人称其中也有少量的窒息性瓦斯弹:

  ……南京方面空投了一批毒瓦斯弹,他们(指第十二兵团)已经在投掷场收集了几百颗,黄维命令大部分发给第十八军,一部分发给第十军使用,请我派军械官前去领取。我即派了一个军械官同去,不久这个军械官领了两百多颗回来。我过去没见过毒瓦斯弹,不知道它的性能和用法,因即叫军械官送来看看,随即扛来一箱,当面打开,一箱约装十颗,内有中性能及使用的说明书,注明这种毒瓦斯弹是催泪性和喷啑性混合剂,有效持续时间约五分钟,每一颗都装置有放射器,其外形和构造很象日本军队使用的掷弹筒,对正目标取45度高低角,拉火发射,最大射程是300公尺左右。[3]

  至于使用的效果,杨伯涛举出了两个例子:

  12月12日黄昏后,解放军……发动攻势,密集部队潮涌冲锋,第一一八师守军即猛烈发射毒瓦斯弹,旋见解放军即刻停止冲锋,声息全无。这一夜解放军没有继续攻击。另一次使用毒瓦斯弹,是在双堆集西边的一座山庙前,这座山庙被解放军攻破,我企图夺回,令尹钟岳[4]组织兵力配合毒瓦斯弹攻击,先发射毒瓦斯弹,步兵跟着冲锋,但解放军方面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仍然有炽盛的火力猛烈射击,攻击未能成攻。[5]

  也就是说,头一次使用见了效果,后来再用,就没啥作用了。

  邓小平、张际春在战后上报中央军委的《关于歼灭黄维兵团的总结》中或可资佐证,这种催泪性瓦斯弹之所以没有给包围圈中的国民党军带来期望中的效果,是因为人民解放军方面对这个“杀器”已然有了认知和准备:

  敌人曾多次使用催泪性的瓦斯弹,因为我们曾事先教育部队防毒,使战士在精神上产生了紧张状态。某部在攻击杨庄时,就因为敌人放毒发生混乱,直到明了其作用不大时才安定下来。[6]

  可甭管咋说,“校长”这是又哄了自己的“学生”一次。

  你说黄司令官老这么着被最高统帅诓哄,他要想不颓丧都不成啊!

  ——蒋公日记中的“本周反省录”惶然记录着他老人家把自己“自食其言”之责甩锅于“好学生”黄维的抱怨,并称:“为憾”:

  本周督察化学炸弹不遗余力,而且甚望其能发生极大功效,惜黄维兵团迫不及待、未曾使用而擅自突围为憾。[7]

  最要命的是,蒋介石信誓旦旦“不难予全部歼灭之匪”,攻势益烈!

  13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调整部署,决定以南集团为主,东西集团配合,华东野战军参谋长陈士榘率第三、第十三纵队加入南集团作战,南集团改由陈士榘指挥,鲁中南纵队仍为预备队。

  那天,国民党军空军如期出动轰炸,但却没能带来蒋介石所期望和承诺的效果。

  他在当日日记中写道:

  今日对双堆集东西两区集中大轰炸,以为必生效果,非若不退必无战力,不料入晚匪之攻击益烈,实令人不能想象其魔力之大而能持久至如此也[8]

  “唯武器论”者蒋介石,又一次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14日夜,人民解放军对拒不投降的黄维集团残部发起最后攻击。

  《戡乱战史》记述了黄维兵团最后两天的挣扎:

  14日,匪集中各型火炮,向核心阵地滥轰,每村落弹均在千发以上,阵地多被摧毁,继之匪复发起人海冲锋,战况空前激烈,双堆集西南阵地,亦遭突破,全钱展开白刃肉搏,反复争夺,杀声震天,惨绝人寰,幸赖官兵忠勇,终未使匪再越雷池一步。但该兵团苦撑待援,迄今已逾三周,而对穷凶恶极之匪,确已达山穷水尽之境。

  第十二兵团司令黄维鉴于兵团战力,折损重大,防守地区,日益缩小,兼以粮弹俱馨,深感难以继续支撑,嗣复由匪俘口供得知,匪军后续,仍在源源到达,而杜部被困陈官庄;第六兵团亦被阻于高皇集以南,待援已属无望,乃于15日招集主要干部,共商对策,咸认长期苦守,何异坐以待毙,尤宜奋力突击,保全一部实力,再为国用,最后决定分途突围,随即作如左之部署:

  一、兵团部率第十一师为突击部队,向西突进,脱离包围后,向南经蒙城,走凰台(于蚌埠以西约60公里)。

  二、第十八军率第一一八师,及第八十五军残部,向西南突进,亦走凰台。

  三、第十军率第一一四师,及第十四军残部,先向东突进,尔后南趋怀远。

  四、第七十五师向正南方向突进,第十八师向北转东南突进,均走怀远。

  15日黄昏前,各突击部队同时发起突击,并同时破坏重装备。至薄暮后,分别依预定计划,利用黑夜,夺路急进。迄16日晨,双堆集之作战,遂告结束。

  此役始自11月19日,该兵团强渡涡河起,以迄双堆集突围止,历时27日,歼匪十万有奇,虽该兵团十万大军,亦告溃失,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壮烈成仁,兵团司令黄维、第十军军长覃道善、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均于突围途中,被匪所执,其能脱险归来者,仅副司令胡琏,师长尹俊、王靖之、张用斌(均负伤)等,官兵尚不足万人。

  第十二兵团被困期间,因空投补给不足,官兵均以树皮、草根及马肉充饥,与匪奋战不懈;突围时,并将重装备破坏一空,坚忍不拔,忠勇可风,终遭败灭,良甚浩叹![9]

  黄维多年后自己回忆说:突围前他曾致电蒋介石和空军总部,要求务必于15日实施计划。但15日上午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到阵地上空与之通话时说“不能按照计划实施”,黄维则说“你不能照计划实施,我只好自己断然处置了”,遂于下达突围命令,规定各部于黄昏前同时开始突围。但“当突围的命令下达后,各部争先恐后的逃命,有的提前就开始突围,特别是战车营,在将近黄昏时,因其停车场受到解放军的激烈炮击,以致战车纷纷移动,引起其他部队的误会,各自乱跑。而为解放军立即发觉,层层截击。所谓突围,实际上是乱跑。”[10]

  乱跑还是没得跑,黄司令官还是进了“共匪”的俘虏营。

  他的“校长”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

  手拟黄维复电训诫稿未发,彼之惶惑畏匪心里已成魂不附体之象,不能复以后望其有成也。[11]

  黄维兵团的覆灭,对徐蚌战场乃至全国战局,影响至大。

  12月16日,得悉黄维兵团的结局后,国民党军最高统帅在日记中写道:

  研讨战局,以双堆集战场失陷,今后守淮无力,决定作守江之准备也。[12]

  这正是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当时吃准了黄维的理由及预期的效果!

  ——现在可以回过头来审视一下统帅部、总前委和华东野战军首长在经过协谋后确认黄维兵团作为南线决战第二阶段目的利害所在了:如果继续纠结于北线的东援黄百韬的邱李兵团,或南下打击蚌埠北援的李延年兵团,那么徐州集团真有可能乘隙西逸,或南下靠拢黄维兵团——南下打李延年的华野主力和配合的中野则有可能够不上也摁不住这两个大块头。就算华野主力和中野配合下拿下了李延年兵团,徐州和黄维这两个大头就有可能逮住机会乘机脱逃,避免被歼的命运。至少,徐州之敌西逃,正与李延年纠结中的华野主力则有可能够不着撵不上。而且真有可能造成徐州集团与黄维兵力靠拢甚至合力顽抗甚至脱逃的局面。

  而逮住黄维暴打,南线作战的全局,就跨过了利害变换线,战局就趋于利,而不是趋于害了!

注释

  [1]《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00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

  [2]《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00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据时任“国防部联勤总部兵工署化学司司长”汪逢栗老先生《蒋介石妄图用化学武器挽救败局》(《纵横》1987第3期)回忆,蒋决心使用芥子气弹之议遭到联勤总部兵工署化学司司长汪逢栗与兵工署署长俞大维、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等以各种技术性理由予以反对,最终放弃。

  [3]杨伯涛:《第十八军从进攻到被歼》,《淮海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军将领的回忆)》第526页,文史资料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另黄维于12月10日19时50分曾电告蒋介石、顾祝同:“本日收到空投米、饼干、盐等共五吨,弹药18吨,内有特种弹12箱。”([台]国史馆馆藏档案,典藏号:002-090300-00194-358-001)

  [4]尹钟岳(1898~1977),又名全铎,湖南洞口人,生于浙江宁波,少将,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第1期毕业。抗战期间曾任第18军11师33团团长,1941年秋改任第18军11师31团团长,1948年初任整编第11师118旅少将旅长,不久任第18军118师师长兼快速纵队司令,同年12月在淮海战役中被俘。

  [5]杨伯涛:《第十八军从进攻到被歼》,《淮海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军将领的回忆)》第526页,文史资料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

  [6]《邓小平、张际春关于歼灭黄维兵团的总结致中央军委等电(1949年1月3日)》,《淮海战役综述·文献·大事记·图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会员)第250页~第256页,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12月第1版。

  [7]《蒋中正日记(1948年)》第327页的“本周反省录”第二项,[台]国史馆、民国国史文化学社2023年10月31日初刷。但此项与实际情况不符,黄维“擅自突围”发生在12月15日与王叔铭通话后,疑为蒋介石在12月15日后的补记。迄至12月12日午间蒋决定放弃使用“化学武器”(即芥子气弹)之前,蒋介石一直都在积极督促并准备使用这个“大杀器”。

  [8]《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01~第202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

  [9]《国民革命战史·戡乱战史·华东地区作战》第289~第290页,[台]国防部史政编译局中华民国七十三年三月十二日编印。

  [10]黄维:《第十二兵团被歼纪要》,《淮海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军将领的回忆)》第492~第493页,文史资料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

  [11]《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02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

  [12]《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03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