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揭发了未明子的晚托班项目和苏打水项目问题后，作为未明子批判的终章，将会探讨未明子的思想定性这一理论问题。之后，我们将不再对未明子进行任何揭批。

　　去年以来，未明子刻意对立所谓「大三权」（即生存权、发展权、解放权）和 「小三权」（即自由结社权、罢工权和集体谈判权）[1]，乃至意图通过慈善济贫手段替代政治斗争和经济斗争的言论 [2]，受到了诸多同志或朋友的批判和声讨。毋庸置疑，关于未明子的谬论本身，各路力量已经分析地非常透彻和到位，然而对于未明子的思想定性问题还需要一定的厘清。

　　就像现在问题下的各种答案，对于未明子的定性问题，这一个月以来已经有诸多同志进行过判断，如拉萨尔主义[3]、考茨基主义[4]、伯恩施坦主义[5]、欧文主义[6]等。这些定性是否准确，未明子究竟应该如何定性，是本文的任务。

一、未明子是否是拉萨尔主义？

　　拉萨尔主义产生于19世纪60年代。作为德国工人运动中的机会主义思想，拉萨尔鼓吹「自由国家」，主张国家是「全体人民的共同体」，国家的使命是「发展自由，使人类朝着自由的方向发展」。就如何实现「自由国家」问题，拉萨尔认为直接的普选权是最佳方式。争取普选取应该成为工人阶级的政治基本原则：

　　现在看来，普遍的、直接的选举权不仅是你们的政治原则，也是你们的基本社会原则，是一切社会帮助的基本条件。这是改善工人等级物质状况的唯一手段。[7]

　　可见，拉萨尔支持自由结社，将自由结社视为工人运动和改善工人状况的重要手段，与贬低工人自我组织斗争，将之视为低水平「自发斗争」[8]的未明子显然不同。这里插一句，批判「小三权」是自发斗争的前提是革命形势中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先锋队，在「一片散沙」的组织形势下，对于「小三权」局限性的 「高大上」批判是在实质上否定工人维护自我利益的权利。

　　当然，拉萨尔的这种观点具有历史局限性，他没有意识到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工人自我组织是不可能突破资本主义私有制框架的。但从逻辑上来说，将未明子定义为拉萨尔主义是不适当的，拉萨尔在工人运动问题上要远比未明子进步，毕竟慈善更加不可能突破资本主义私有制框架。

二、未明子是否是考茨基主义？

　　考茨基作为第二国际中派代表人物，以主张议会斗争路线，反对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为特征。考茨基主义并不是一种改良主义，考茨基承认革命的必要性，并认为社会改良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资产阶级私有制症结的：

　　人民群众的无产阶级化，全部资本集中到统治着资本主义国家的整个经济生活的少数几个人手里，经济危机，物质生活状况的动荡不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这一切令人难忍的和引起愤慨的后果的不断加剧，不是建立在现存所有制形式上面的任何改良所能制止的，无论这种改良是如何广泛。[9]

　　考茨基的局限性在于幻想革命可以通过和平方式进行：

　　这种革命，根据它进行的情况，可以采取各式各样的形式，并不一定非采用暴力手段或流血手段不可。在世界史上，屡有这样的先例，统治阶级由于眼光特别远大，或者由于特别懦弱无能而在必然的趋势面前自愿地退出舞台了。[10]

　　具体对于考茨基的批判，诸如卢森堡、列宁等多有著述，在此不一一列举。在这里分析考茨基与改良主义的区别是意在指出，未明子的「革命路线」要远比考茨基的路线还要反动。未明子的「行动路线」，不是革命路线，而是改良路线。未明子所支持的改良，是不可能超越现有体制和社会框架的，从根本上来说是反革命的。

三、未明子是否是伯恩施坦主义？

　　伯恩施坦是第二国际右派中修正主义的创始人，以「和平长入社会主义」为著称，主张通过改良实现社会主义，反对社会革命。在二十世纪初期，伯恩施坦曾经被当时的社会主义者当作改良主义者批判，而伯恩施坦也承认自己是改良主义。伯恩施坦曾经明确将自己的「修正主义」和改良主义等同：

　　修正主义，这个基本上只有对于理论问题才有意义的词，翻译成政治用语就成为改良主义，即系统的改良工作的政策，它同把革命灾变当作运动的合于愿望的或被承认为不可避免的阶段的政策相对立。[11]

　　伯恩施坦在当时被定性为改良主义，未明子也被大家认为是一种改良主义。但是我们可不可以说，未明子的改良主义与伯恩施坦主义应该画等号呢？从伯恩施坦自身观点来看，这恐怕是一种偏颇：

　　改良主义则由于抛弃了灾变论，就已经达到下列情况：预见到同非社会主义政党屡次合作的理由和必要性，并在同它们的斗争中依照这一点来调整自己的语言。仅就这一点说，改良主义也是节制的意思。但是，对于下面这种成见无论怎样严峻地反对也是不会过分的：这种节制意味着放弃强有力的斗争手段，意味着一种软弱的让步和掩盖对立的政策。「作为一个修正主义者或者改良主义者，你怎么能赞成政治罢工、占领街道之类的事情呢？」 对于这一问题我不止一次地回答说：「我赞成它们，因为我主张彻底的改良政策。越是把关于这一政策的思想放在突出的地位，这些手段就越有成效。」[12]

　　即使是伯恩施坦，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反对罢工和街头斗争。如果套用伯恩施坦自己的话语，未明子的改良主义是相较于伯恩施坦改良主义 / 修正主义更加 「软弱、让步和掩盖对立」 的，更加

四、未明子究竟应该如何定性

　　对于未明子思想的定性，还是应该回到马恩经典著作中，马克思的《政治冷淡主义》[13]或许能够帮助我们厘清定性。虽然该文是与19世纪70年代无政府主义者论战的文章，但其中对于「小三权」的论述很值得我们学习。

　　在文中，马克思首先指出了「政治冷淡主义」的嘴脸：

　　工人阶级不应该组织成为政党；他们不应该以任何借口过问政治，因为同国家进行斗争就是承认国家，而这是同永恒原则相抵触的！工人不应该举行罢工，因为浪费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提高工资或者阻止工资下降，就是承认雇佣劳动制度，而这是同解放工人阶级的永恒原则相抵触的！

　　未明子所谓「大三权」，其实颇有政治冷淡主义者的「解放工人阶级的永恒原则」 之意蕴，是一种完全放弃阶级斗争的行动路线。马克思将之指斥为 「慈善的宗派主义」，实际上来自于空想社会主义：

　　第一批社会主义者（傅立叶、欧文、圣西门等人）由于当时的社会关系还没有发展到足以使工人阶级组织成为一个战斗的阶级，所以他们只好限于幻想未来的模范社会和谴责工人阶级的一切旨在稍稍改善他们的状况的企图，例如罢工、同盟和政治发动。既然我们不应该否弃这些社会主义的鼻祖，正如现代化学家不能否弃他们的祖先炼金术士一样，那我们就应该努力无论如何不再重犯他们的错误，因为我们犯这些错误是不可饶恕的。

　　马克思指出欧文主义是蒲鲁东式「互助论」的先驱。当时的欧文主义者布雷（J.F.Bray）主张补救资本主义社会症结的方法是建立一个生产者之间以公允价值平等交换的社会。在布雷看来，原有欧文合作社的失败是因为资本的缺乏。为持续充实资本，工人应建立「公司」定期入股以维持生产。这种股份公司在兴旺发展后，将不仅限于生产领域而进一步进入金融领域，可以打破资本家银行的垄断，自己发行货币和劳动券（labour-notes）用于工人间 「平等地交换劳动」[14]。以此观之，未明子现在售卖「赎罪券」（淘宝徽章）和以后开办 「模范工厂」的行动路线，不能说分毫不差，也是一模一样了。

　　与此同时，布雷尖锐批评了英国工人当时的一切政治运动和经济运动。他谴责政治运动、罢工、限制工作时间、调整女工和童工的工厂劳动，认为 「工人想通过他们目前的斗争来争取的一切局部改善都是徒劳无益的」。在他看来，「这一切不但无助于消除目前的社会状况，反而会巩固这种状况，并使矛盾进一步尖锐化」[15]。

　　未明子的 「工益」 互保理论，实质上即是一种慈善主义的互助论。通过慈善互助实现社会主义，自然不需要通过任何阶级斗争手段与资本主义进行抗争。所以说，未明子自诩的 「行动路线」，在将近两百年前就可以看到雏形，无非是一种19世纪空想社会主义的回潮。在21世纪妄想实现19世纪的 「行动路线」，哪怕是再 「实践」（「实践」是未明子粉丝不断多次重复提到一个词，不 「实践」 就是所谓的「嘴巴选手」），又有何意义？迎来的只不过是已经验证过无数次的失败。

　　对于这种放弃政治斗争的主张，恩格斯指出了其不可能性：

　　绝对放弃政治是不可能的：因为主张放弃政治的一切报纸都在从事政治。问题只在于怎样从事政治和从事什么样的政治。并且对于我们说来，放弃政治是不可能的。工人的党作为政党已经在大多数国家存在着。鼓吹放弃政治去破坏它的不应该是我们。现实生活的经验，现存政府为了政治的和社会的目的对工人施加的政治压迫，无论工人愿意与否，都迫使他们从事政治。向工人鼓吹放弃政治，就等于把他们推入资产阶级政治的怀抱。[16]

　　恩格斯指出，消灭阶级的最终手段是无产阶级的政治统治。革命是最高级的政治行动，但要准备革命，就需要教育工人进行革命的手段，即政治行动。没有政治行动，工人总是在战斗后的第二天 「就会受到法夫尔和皮阿之流的愚弄」[17]。未明子鼓吹 「大三权」 替代 「小三权」，表面上是在批判小三权作为「资产阶级法权」 的局限性，实质却是通过欧文主义的慈善互助论，主张放弃阶级斗争以及阶级斗争的一切手段（政治斗争和经济斗争）。

五、结语

　　综上，未明子最好被定性为一个欧文主义者。他的「互保理论」与欧文主义者的合作社实践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将未明子定性为拉萨尔主义 、考茨基主义 、伯恩施坦主义，是对拉萨尔、考茨基和伯恩施坦的侮辱，因为未明子远比拉萨尔要倒退，远比考茨基要反动，远比伯恩施坦要软弱。基于实事求是的态度和本着对各种社会主义历史思潮尊重的态度，我们应该准确定性未明子。未明子是19世纪初空想社会主义在当代的回声，是一种最为原始、粗糙和反对阶级斗争的改良主义。

六、番外

　　在为撰写本文查询相关资料时，发现国外资料并未有「生存权（Right to exist）」和「发展权（Right to development）」并列的情况，且这两种权利一般指某种国际法意义上的国家权利（发展权有时也有个人意义上的）。存在并列生存权和发展权说法的，我一般查到的是一种简中说法：

　　白皮书称，中国共产党坚持从国情出发，创造性地提出 「生存权、发展权是首要的基本人权」 的人权观，构建起了中国人权事业不断发展进步的「密码」。生存权是享有其他权利的前提和基础，是处于首要地位的权利。发展权与生存权是紧密相连的。中国共产党深信，坚持把生存权、发展权放在首要位置，不断促进各项人权全面发展，是实现中国人民人权梦想的不二选择。[18]

　　有很多报道不一一列举了，这里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做进一步展开。

　　参考

　　[1] 这里笔者并不认同「大三权」和「小三权」这种概念框架，但为后文写作方便，姑且使用未明子的概念。

　　[2]【行动路线】要用大三权代替小三权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c84y1C7MV/?vd_source=527aea7ee4b062c3e28672d8b009e2a1

　　[3 ] 如何看待 B 站 up 未明子抨击阳和平？- 柯伦泰的精神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70958863/answer/2801459397

　　[4] 如何看待 B 站 up 未明子抨击阳和平？-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70958863/answer/2797848120

　　[5] 如何评价 b 站 up 主未明子? - 枫叶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38017024/answer/2830307397

　　[6] 如何用大白话激进地评价未明子? - 石龙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69913723/answer/2800247696

　　[7] 工人纲领 ——论当前历史时期与工人等级思想的特殊联系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assalle/mia-chinese-lassalle-18620412.htm

　　[8] 【行动路线】小三权和大三权到底是什么？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Y8411p7eT/?vd_source=527aea7ee4b062c3e28672d8b009e2a1

　　[9] 爱尔福特纲领解说（1892）第四章第一节 社会改良和社会革命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kautsky/1892/04.htm#1

　　[10] 同上

　　[11] 社会民主党内的修正主义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reference-books/spd/Bernstein/20080220.xml

　　[12] 同上

　　[13] 政治冷淡主义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marx-engels/18/047.htm#_ftn275

　　[14] Socialist Thought: The Forerunners 1789 - 1850，p134-p135 https://files.libcom.org/files/A%20History%20of%20Socialist%20Thought%20Volume%201.pdf

　　[15] 见「注释 13」

　　[16] 关于工人阶级的政治行动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engels/marxist.org-chinese-engels-1871-9-21.htm

　　[17] 同上

　　[18] 白皮书：中国共产党丰富发展了人权文明多样性 http://www.moj.gov.cn/pub/sfbgw/gwxw/ttxg/202106/t20210624_428586.htm